西风正当时
[2005-4-17]

作者:郑麟
来源:原创
点击数:5546

西风正当时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二十几岁,读诗和写诗虽说已有十多年历史。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正从这个时期开始才是我读诗和写诗的黄金岁月。大量的外国诗歌从这个时候开始涌入我的眼帘,对我一生诗意的内敛与涵养以及感悟人生的思维方式及表达方法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同其它艺术相比,国外诗歌大师们的旷世之作在我的心里更能神秘地传达“存在”的必然与不可逆转。那个时候我对国外诗歌的采集已到了忘我的地步。我自己装订成册了十多本外国诗歌集,并日夜编撰了一本《外国女诗人诗选》,可惜在几次搬迁中早已不知去向,但那些诗依然在我脑海里萦绕,刻骨铭心,不可磨灭。
首先是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未走的路》:“黄色的树林里有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多少年以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有两条路,/而我选择了其中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归宿。/”人生只有一条路可走,走了这条路就无法再涉入另一条路,人生的命运就不同了。这种对于“命”和“运”的本色阐述已到了大音稀声的境界。
瓦雷里,不得不说的一个名字,这位法国诗人的经典之作《海滨墓园》给我的震撼至今余波犹在。诗人用他那超凡的洞察力书写人生的大哲理,让人顿悟至深。此刻繁华如梦、过眼烟云、人世悲欢、万物沧桑……,一切相关的字眼在这里都被诵者转化为一种特别的韵律而进入听者的内心世界,同诵者一起感彻生命的大悲与大恸及对人类自我救赎的感动与坚强!我依然记得其中一段让人热血喷张又毛骨悚然的描写红颜变白骨的文字:“那些女子被撩拨而逗起的尖叫,/那些明眸皓齿,那些湿漉漉的睫毛,/喜欢玩火的那种迷人的酥胸,/相迎的嘴唇激起的满脸红晕,/最后的礼物,用手指招架的轻盈,/都归了尘土,还原为一场春梦。”这首诗和曹雪芹《红楼梦》里的甄士隐注解《好了歌》的那段词有异曲同工之妙:“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记得当时上映的日本一部由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主演的电影《风逝》里传达了瓦雷里《海滨墓园》里的人生呓语:“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的一条路。”不管怎样,人生还是要继续,人总要面对一切,浪再大,人生之帆照样升起。这就是瓦雷里在诗的最后给我们传达的理念。
希腊诗人埃利蒂斯的《爱琴海的忧郁》中一段阐发神秘意蕴的诗句:“在三个十字路口,站着些古代的巫婆/用干枯的麝香草把风点燃/那儿几个苗条的身影在轻盈地摇曳/每人抱着一只密封净水的小罐/安详地,仿佛在走入乐园/……而从蟋蟀遍野迸溅的祷声中/美人们身披月光隐隐地出现/来到午夜的打谷场上曼舞翩跹……”场景的纯粹安静和语言构建的画面与音乐达到了完美的意境。
描写爱情的诗,更是不泛经典:叶芝的“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阿波利奈尔的“密拉波桥下塞纳河水在流淌,我们的爱情犹如逝去的时光。”聂鲁达的“人面多么佳丽,无奈船已远航。”等都是我至今耳熟能详的诗句。
数得出来的对我影响至深的外国诗人及作品还有好多:里尔克《豹》的隐喻、叶芝《茵纳斯弗尼岛》的厌世脱俗、阿赫玛托娃处乱不惊的镇定、茨维塔耶娃对命运不恭的伤怀、叶赛宁的田园歌唱、黑塞的空灵意境、夸西莫多和西门内斯的自然、米沃什的恬淡、魏尔伦和兰波的象征、普希金和艾略特的大气、狄金森的细微精悍、波德莱尔与西尔维娅的超现实、庞德和威廉斯的意象、桑德堡的鲜明、海涅的精妙故事、罗赛蒂的神秘,还有朗费罗、丁尼生、洛尔迦、帕斯等等不一而足。
各种不同风格造化、不同潜质精神、不同生存体验的外国诗人的吟唱在我的脑海里翻腾,形成一个又一个旋涡,它们产生的磁场在我的生命之中把我穿透,犹如神性的光辉引领我生命的行程。可以说那段经历对我少不更事的青春岁月真的是西风正当时。

作者:郑麟
地址:重庆渝中区临华路17号11-2
邮编:400013
电话:(023)63503353   1360831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