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的天空鸣得更加动人
[2006-9-18]

作者:正 权
来源: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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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林涛诗集《一声鸟鸣》


  这是一个变化剧烈、发展迅速的时代,电脑、网络、手机……自不必说,麻将、艳遇、人生保险……让人眼花缭乱,还有人体炸弹、隐形飞机、防空警报……冲击着人们的视野和良知。面对这样的变化和发展,作为一位诗人,当然有他独特的感受。当他把这种独特的感受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成为诗。面前这本诗集《一声鸟鸣》,就是诗人林涛对我们这个时代的回应。
  林涛已经出版了8部诗集,写诗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随心所欲的事了,过几天不来上一首,似乎就会寝食不安。他的诗集我都读过,他写他的爱情,写他的工作,写他的生活,写他的梦幻和心灵。《一声鸟鸣》收入了他1997年到2005年写的100多首诗,也写他的梦幻和心灵;但相对于其它几部诗集,题材更加广泛了,增加了对时事政治的感受,抗洪抢险、抗战胜利、科索沃战争、别斯兰事件……都成了他的创作题材。这使我眼睛一亮,感到欣喜。与那些过分沉迷于个人生活圈子的诗人比,林涛无疑站得更高一些,对社会对人类的关怀也无疑深切得多。但我又一直在想,林涛这样去扩大自己的创作题材,是为什么呢?
  关心时事政治,是中国诗歌的历史传统。从屈原、李白、杜甫,到毛泽东、郭沫若、艾青,甚至闻一多、徐志摩,都写过时事政治诗。杜甫不是有过“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吗?白居易甚至要求“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时事政治是大事,往往能够刺激诗人的神经,使诗人感情爆发,从而产生出诗来,这就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兴亡诗便工”。但是,要写好时事政治诗(姑且这样称呼吧)却很不容易。如果那时事政治与诗人自身的遭遇关系不大,或者诗人并没有直接感受,所写之诗往往就是“应景”之作。如果是毛泽东那样的政治家,即使是“应景”之作也可能写出“千古绝唱”来,但林涛不是政治家,而且对时事政治的认识往往来自于报刊,特别是对国际政治的复杂性缺乏深度了解,因此他的这些“应景”之作(特别是对有关事件的评价)往往就显得有点肤浅。
  且看他《写给科索沃危机中世界风云风云人物的信》(组诗),他要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你要尽快拿定主意”,他要美国总统克林顿“胸怀大度”,他要北约秘书长索拉纳保留“一丝温情的余光”,他要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留恋作为女人”的“可爱”……殊不知,安南即使“拿定主意”,也无法阻止科索沃战争的爆发;而克林顿、奥尔布赖特等更不是因为没有“温情”才发动战争的。事实上,科索沃战争的起因异常复杂,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骨气”。几年过去了,现在再来看林涛写那场战争的诗,似乎就让人感觉有点“文不对题”了。
  我们生活的时代离不开时事,更离不开政治,诗人当然可以甚至应该进行时事政治诗创作。近年来,诗人们一味在自己狭小的个人生活空间中钻牛角尖,抒发的往往只是个人极端的无病呻吟,使诗歌逐渐脱离社会,脱离读者。在这种情况下,林涛扩展自己的视野,把时事政治纳入自己的创作,应当得到赞赏。但是,在自己不了解或不理解的领域去驰骋诗的想象,却应当慎重。解放后,郭沫若和不少诗人都写了不少时事政治的“应景”之作,但由于没有将时事政治与自身的真实感受结合起来,因而往往是失败的,甚至败坏了他们作为诗人的名声。时事政治诗也是诗,写得好也能众口流传。但要写好,也的确困难。在诗的形式中,在诗的语句中,诗人不可能像写时事评论政治评论那样去写诗,我们也不能要求诗人写出像《人民日报》社论那样具有深刻内涵而且经受得起历史考验的时事政治诗。但是,如果诗人不考虑时事政治的特点,不研究时事政治的内涵,仅仅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就在自己陌生的领域放声歌唱,说不定就要闹出笑话来。因此,即使在受邀或受命写“应景”的时事政治诗,也应当给自己先敲一个警钟。
  虽说如此,林涛毕竟是一位颇有建树的诗人,其“诗的感觉”特好。撇开他对某些时事政治事件评价上的失误不论,即使从内容上看,他的不少时事政治诗也写得不错,应当受到称赞。譬如他写撞击慧星的诗:“在太空预演的攻击/会在人类首先在规模展开吗?坦普尔的遭遇/会成为地球的宿命吗?/请你冷静地回答!”特别是当他把笔触转向他熟悉而又理解的领域,他的诗就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据他自己说,《一声鸟鸣》是他诗歌创作处于低潮时期中所写的诗(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他为何要写那些“应景”之作了),因此诗的题材相当广泛。诗集分为四辑,第一辑《风从灵魂穿过》,保持着他诗歌创作一惯的特色,像《鳞》啊、《夜色》啊、《想一件刺激的事情》啊、《四周白茫茫一片》啊……都能给读者强烈的震撼。这和他去年出版的诗集《在都市梦游》(写作时间似乎比《一声鸟鸣》晚一些)内容和风格都基本一致,或者说是《在都市梦游》的前奏。第二辑《关注》就是我们说的“应景”之作了,且不再论。第三辑《上升的火焰》是他对诸如网络、克隆等科学技术的感受,虽然也有“应景”之嫌,也有在开拓题材上进行试验的意味,但由于他对电脑、网络相当熟悉,也就避免了“应”时事政治之“景”的一些缺陷,诗味也就更浓一些。第四辑《距离与幻象》的内容转移到社会日常生活,这又成为他的“拿手”,于是让读者眼睛一亮心灵一振的诗句也就联翩扑面而来。读《哈哈镜的故事》、《肥胖的身体》、《考试》、《串门》……都能让人既能得到美的享受,又能获得思想的启示,于是快感就会油然而生。
  特别是《这个诗意的上午,我拒绝》,我认为是这本诗集中最能让人得到享受又能获得启示的诗。诗人在一个细雨迷蒙的上午获得了“感动”,“我开始拒绝/上司职业化的微笑/拒绝键盘敲出的烦恼/拒绝街头优惠活动的吆喝/拒绝手机信号的纠缠/拒绝沉重的阅读/拒绝轻松的调侃/拒绝幻想 拒绝梦/拒绝一切的一切”。接着,诗人笔锋一转:

但我不能拒绝这些雨
不能拒绝突兀面来的
诗意。将我笼罩
彻底孤独的漫游
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再一次照亮上午的黑暗

  从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企望保持自己独立的思想空间的努力,这种企望也正是我们的,只不过不写诗的我们即使在那雨中也没法拒绝市俗生活的诱惑,往往缺乏诗人这种追求和努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林涛应当尽可能保持这样的“拒绝”,在诗的天空去漫游,再来《一声鸟鸣》,“鸣”得更加美妙,更加动听,也更加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