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米·鲁勃佐夫诗选
[2006-10-21]

作者:尼·米·鲁勃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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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尼古拉·米哈依洛维奇。鲁勃佐夫(1936—1971)苏联俄罗斯诗人。出生在农村,父亲在卫国战争中牺牲,母亲也很早病逝。他6岁就成了孤儿,在保育院生活。不幸的往昔、母亲、战争、大自然和故乡在他的心灵刻下不可磨灭的印痕,构成他抒情诗的优郁基调。他毕业于一所技术学枝,在渔船上做过司炉工,到北海舰队当过水兵,服役期间写诗发表在部队的刊物上。1959年复员,在列宁格勒基洛夫工厂当工人,积极参加厂内外文学社团活动。1962年以后不断发表诗作,遂成为苏联诗歌界60年代和70年代初“悄声细语”派的主要诗人。1962年考入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因嗜酒成疾。延搁至1969年函授毕业。他个人的恋爱与婚姻多颇不幸。早年相爱的姑娘在他当兵时嫁了别人。他曾与一女子结婚,但因志趣不同,难以和睦生活,乃至离异。后来同居的女友喜欢诗歌,也会写诗,但脾气暴戾。1971年1月他俩在一次酒后激烈的争吵中,未婚妻把他杀害了。其时他年仅35岁。他生前出版的诗集有《抒情诗》(1965)、《田野之星》(1967)、《心灵保留着》(1969)、《松涛回荡》(1970)。去世后出版的诗集是《最后的轮船》(1973)、《抒情诗选》(1974)、《车前草》(1976)、《诗抄》(1977)等。他以抒情短诗著称,笔触细腻,格调清新委婉,于平淡常见的事物中发见诗意,善于捕捉瞬间的内心感受。回忆往昔、眷恋故里、怀念母亲、描写大自然以及人的生死、爱情等等都成为他抒情的主要题材,并使景情交融。他的诗风纯净、优美、婉约、自然。他被看作是“农村的歌手”叶赛宁的继承者。

肉容概要:
  这里选择介绍鲁勃佐夫的抒情诗两首。

               我宁静的故乡——给B·别洛夫

我宁静的故乡啊!
小河、柳树、夜莺、……
母亲就安葬在这里——
那时我还是个孩童。

“请问哪儿是坟场?
我母亲埋葬在哪里?”
乡亲们轻声回答我:
“那边河岸就是墓地。”

乡亲们轻声地回答了我,
一队大车悄然无声地驶去。
只见那疯长着的野草
在教堂圆顶上盘踞。

水潭变成沼泽,
那正是我当年喜欢游泳的地方……
宁静的故乡啊,
我什么也没有遗忘!

周围依然是葱绿的草原,
学校换了新的木板篱栅。
我真想再栖落在这里,
象那悠闲的乌鸦。

啊,故乡这木头建造的学校!……
到我再离去的时候,
那雾茫茫的小河
就会在我背后不停地奔流。

这儿的农舍,这儿的乌云,
这儿即将来临的雷鸣,
都跟我永远联系在一起,
燃起我火热的深情。

      (王守仁译)

                别离曲

我就要走了,离开这小村……
河水很快就要封冻,
到夜晚门自会吱哑作声,
院里的泥呀,会有这么深。

母亲会来看你,悲伤地睡去……
在这被遗忘的灰暗之地,
那一夜里,你守着桦皮摇篮,
将为我的负心而哀泣。

那么为什么,在这荒凉的沼泽,
当初你要眯缝起你的睫毛,
用手心里的浆果采喂我,
好象喂你心爱的小鸟?

别伤心!不要冒着嗖嗖寒风
在开春的码头上把轮船久等。
还不如饮此一怀别离酒,
纪念胸中短暂的温情。

我和你是不同类的鸟啊,
何苦在此岸上久待?
也许我此去还会回来,
但是也许呀,永远不再……

你哪儿知道,每当夜间,
不论我走到哪里,总是听见
不祥的脚步声在我背后,
紧紧追逼,象一个梦魇……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记起浆果,
记起在暗土地上的爱之花,
于是我会给你们寄一个布娃娃——
作为我最后一个童话。让小女儿哄娃娃睡熟,
让她永远不会感到孤独。
“妈妈,妈妈呀!娃娃真好玩!
瞧她会眨眼睛,她还会哭……”

     (飞白译)

作品鉴赏:
  宁静,这是鲁勃佐夫抒情诗中最有特色的意境。第一首诗抒情主人公重返故乡,他最深的感受是故乡的安谧温馨——“我宁静的故乡啊!”他带着对故乡景物的眷恋之情,流连于小河、柳树、水潭,怀着物是人非的缕缕惆怅,忆及长眠于此的母亲。童年的印象是模糊的,只记得母亲的可亲,却忘了母亲埋在何处。象是怕惊扰母亲,乡亲们答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连大车驶过也悄然无声,更增添了故乡的宁静平和。只有教堂圆顶上复盖的野草默默暗示了时光悠悠。童年的记忆又是清晰的,他什么都没有忘记,游泳的地方,葱绿的草地、木头建造的学校,这,一切都唤起他的童趣,重温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想象,当抒情主人公再离去的时候,那萦绕心头的离愁别绪不会不象“那条雾茫茫的小河”不断地随他奔流,而对故乡的依恋和深情也将永远伴随着他,成为他生命的源泉。这首诗流溢着恬静温和的诗情,明朗清新中掺有一点感伤,朴实平淡中留有一点余韵。与这首诗相似的还有一首《故乡之夜》,似乎可以为诗人追求宁静的境界作出某种注解。那首诗更是着力抒写故乡的寂静,“静得仿佛是这儿的自然/从来没经历过些许震动”,“静得仿佛是今后的生活/永远不会再发生震动”。这种对静的极致抒写,反衬出抒情主人公内心从未得到过平静。人生多灾多难,息有厄运震动心灵,总有清醒的哀愁笼罩大地,所以他才如此渴望宁静,特别怀念故乡的宁静。

  但是在这里刊出的第二首诗《别离曲》中,抒情主人公早年安家在故乡,身处宁静之中却无法与宁静融为一体。这首诗咏唱的正是内心的永不宁静。那时在故乡——这片被遗忘的灰暗之地,吱哑作响的门扇,肮脏泥泞的庭院,静得让人忧郁,让人寂寞。抒情主人公要离家远走,当他想到自己走后妻子在摇篮边为他的负情而哭泣,想到他与她之间短暂的爱情,愧对妻儿的忏悔之情油然而生。尽管如此,他还是要走,他劝解爱人不要伤心,也不要等待,他不能不走。因为“我和你是不同类的鸟啊,/何苦在此岸久待?”还因为他总是听到不祥的脚步象梦魇般步步紧逼,这种出自内心的焦虑不安、苦闷疑惑驱使抒情主人公自我放逐,去追寻摆脱困扰的新路。但是路在何方?此去前景茫茫,也许还会回来,也许流落终主,不走痛苦,走也迷惘,别离的悲哀也就有增无减。诗的最后让小女儿对布娃娃发出天真无邪的赞美,会哭的布娃娃与抒情主人公心中的哀歌正相呼应。鲁勃佐夫不愧是“悄声细语”派的代表诗人,那温婉柔和的倾诉和抒情很能打动人。尤其在“大声疾呼”派以他们的政治敏感、有力的节奏、洪亮的声音响彻诗坛之后,作为对一种审美情趣的反拨,“悄声细语”派的出现令人耳目一新,这也是很自然的了。曾有人认为鲁勃佐夫的诗“感伤的情调有余,健康的思想不足”,也有人批评他的诗“缺乏重大题材”,不过是“表现闲情逸致的田园诗”。诗人反驳道:“你们是些什么样的诗人!你们写了些什么,又是怎样写的?你们发誓说热爱这、热爱那,可实际上是麻木不仁。对,麻木不仁。你们忘了农村,叉对城市冷漠无情,关于我,我有自己的题材,从来就有的,懂吗?我写自己的家乡,就象菜蒙托夫那样写,别把‘闲情逸致’的标签贴到我的头上。”从这两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将游子对故乡的眷恋,与故乡难以截断的生死联系表现得这样诚挚,这样感人;将身处宁静又不安于宁静,怀念宁静又始终无法宁静的心态表现得这样含蓄,这样真实。谁能说这种情感不是人类共有的?谁又能说这种两难境地的困惑已在人间绝迹?诗人情真意切地表现了他的所思所感,那缠绵婉约的诗风也就赢得了读者。(王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