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只山雀的午睡里去
[2011-5-5]
作者：雨馨
来源：原创
点击数：5108
走到一只山雀的午睡里去
(组诗）雨馨
朝着松软的地方走
走到一只山雀的午睡里去
大片的云下
蚂蚁正搬运刚落到下来的
灰色的板栗
我已经困了
才到这山里来
洗洗沾满灰尘的心肠
腐叶的气息让人眉清目秀
林子里的寂静
很快淹没掉我
树下的脚印
然而我的耳朵
突然听见
一只蘑菇破土的声响
一滴露珠从草尖滚落
哦，我的蜗牛兄弟
正在一片樟树叶下
我必须躲进一个被松鼠扔掉的肥硕果壳
我必须一头扎进高处飞溅的溪流
我必须是一个干净的深呼吸
让满天的云
照见我微不足道的影子
草尖上还没有长出露水
盐撒在庭院里
一场雨就要将它们瓦解
谁家的雨
亚麻布上的印花
心事重重
纺织娘就在窗外
躲进树林的人
在夜晚的草地上走着
不为鞋底和草尖发出的
"沙沙"声所动
薄霜之夜
我望穿你眼中的空旷
草尖上还没有长出露水
一只无辜的飞蛾
露出
赤裸的原形
不要想山梨一样急于表达
不要像山梨一样急于表达
不要
像我们当初相爱时
急于把自己 馈赠给对方
不要害怕
对着田野里的麦芒致意
黑暗里虚无的那个人
我还在等待啄木鸟的汁液
洗净我酸柠檬味的头发
九月里
我曾像野鹿一样怀孕
母豹一样生殖
九月的樱花地
骑一束菖蒲而来的我的姐妹
粉红的坚果里
我们
懒懒地采蜜
薄荷味的星期六
觅食的羽族
你一定知道我在哪里
我在等待 成为你的救赎
你门前最好的一朵苹果花
一颗露珠离家出走
一颗露珠离家出走
这个清早
带着饱满的孤单
满腹的声响和爱
从草尖走向泥土深处
从我鱼样的鳃走向一场大雾
一滴大地的墨汁
从风中走向笔尖
从笔尖又逃回草地
黎明开始转亮
风中的雾气一丝丝多愁善感
乡邻的猫
多年 不曾老去
牵牛花的杯盏收拢它们
如收拢父亲的咳嗽
一个躲进露珠里去的
羞怯的童年
时光真轻啊
时光真轻啊
轻得可以听云在远处说话
树叶在高处降落
初春的正午
天空很低
我一头扎向湛蓝深处
这日子真的可以洗洗再洗洗
清早
我从泥土中醒来
从眼角湿润的那一刻开始
走向炉子里的火
我的嗓音沙哑
但必须从最高处坠落
时光真轻啊
轻得像一片落叶在高处接住我
接住我
这城市云遮雾绕
真想从此甩甩衣袖
给你
这软糯如泥的春光
给你
然后接住
满满地接住
这世界
还有什么
让我们饱满如泥
又满心欢喜呢
多远
夜呵
请你踩着我的肩头
替我算算
这果实从枝头滑落
要走多久 多远
才抵达
那回家的土
我的肩膀在深夜合拢
我已双眼疲惫
眉上满是鳍状的喜悦
和一只只新生的复眼
黎明前
哪一片阔叶林将浸透我的稠浓
镶花边的草地
草丛里霍霍滚落的珠子
是否
锁着我的秘密
紧锁心事重重的雨
在毫无悬念的纸上画画
那些日子在秋天迂回
聆听的鸟
手舞足蹈
我就要在毫无悬念的纸上画画
画一堵绿色的墙
光线充足
昔日自动消失
一片落叶的正面和背面
都是我吸气的声响
你夜里独自醒来
光滑的部分
一点点
在手中融化
我以为自己睡了
一千次
我以为自己睡了
在丛林深处
在一块腐烂的树根或枯叶里
我渴了的嘴唇
忍不住向一只蚯蚓
请求
哪儿有洁净的水
从哪儿能爬上最高最险的山峰
打开吧
把心上的杂念都依次打开
我这个太老太迟缓的人
这一次
就在这春天的郊外
宽衣解带
让一些清晨的露珠
照见我袒露的伤和素面朝天的脸
从明天开始
我或许正迅速老去
满身皱褶
灰暗得像一片疲惫的落叶
哦
亲爱的山林
请你用湖面消融的冰为我敷伤
原谅我再次回到你的树下
任暴雨冲刷 洗心革面
原谅我这个不再发光不再背负什么的人
在小树林的清晨
从此
毫无牵挂地睡去
飞吧，沉默的人
飞吧，沉默的人
太阳出来时
就朝着低空滑翔
让湿冷的树枝
影子样
穿透你果壳的心脏
在被风托起的上空
你痛得像峰峦上滚落的热泪
一粒比一粒饱满
碾过草尖
我只是飞 纵身去飞
直到水样的肤质
长出羽毛、松香和嫩绿嫩黄的忏悔
飞吧 沉默的人
当那些树丫状的宽恕写满我的手臂
除了飞
除了爱
除了在思念你的时候灵魂出窍
我无计可施
这个清晨我泪流满面
下雨了
花园里聚集了从未有过的珍宝
千万颗水晶
从枝头探出
长成花苞 嫩芽 手指头 嘴唇和额头
哦，我轻微转身
就能听见它们滴答滴答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唯有早起 坐在园子里
才能进入这个天堂
慢些 再慢些
让我翻书的手指
所有的杂念都再迟缓些
闭上眼
那些珍宝带着万物的清澈
从天而降
从大地上来 叮咚叮咚
哦
当年的爱情 遭遇 数不清的眼泪珠子
全都跳进这只叫做幸福的巨大容器
看，上帝给我多大的恩赐
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还有多少顾虑不能把心房腾空
无牵无挂
亲爱的 从现在开始
携无数新鲜的雨粒
一颗饱满的心
勇敢地
走向大地
今夜，无论我欢喜还是沉睡
请原谅
我在这发白的暗夜写诗
写一些雾状的疼痛
父亲的咳嗽
这个下午
叹息就要从弯腰的芦苇中醒来
亲爱的
我只想跟着那些雨水回家
跟着今夜的花香和蜜去果实腐烂之地
今夜呵
我也许比任何时候都要从容
把一些秘密留给针线
留给转身就要
熄灭的灯
你好，林涛，雨馨问候。
我在鲁院参加4个月的学习，偶然看到你的博客，发来近作一组，供交流。
----雨馨
|